直布罗陀：博弈中的“棋眼”

“世界上只有数万直布罗陀人，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他有些自豪地告诉澎湃新闻，“这块‘石头’虽小，但却非常重要。”

“The Rock”是直布罗陀的英文“昵称”。 由于直布罗陀很小，中间一座名叫“直布罗陀岩”的小山是它的地标，因而得名。

直布罗陀岩北麓的景观

达米安对他的家乡深感自豪，他经营着一个由数百人组成的 群组，讨论直布罗陀的所有事情。 最近一段时间，达米安注意到家乡的未来越来越频繁地成为小组成员讨论的话题。 “人们担心直布罗陀问题将继续陷入僵局，”达米安说。

三年半前公投中选择“脱欧”选项的人可能没有想到，守卫着连接地中海和大西洋的咽喉要道的北爱尔兰和直布罗陀边境，会纠缠在“脱欧”的角角落落。英国脱欧”棋盘。 它实际上将成为英国与欧洲博弈中的“游戏之眼”。

相比之下，英国和欧盟在北爱尔兰边境问题上却来来回回，屡次占据国际媒体头版头条。 不过，很多观察家可能忽视了直布罗陀，这也可能阻碍“脱欧”的顺利进行。

今天，英国与欧盟已完成“脱欧”协议的全部法律程序，英国将于当地时间1月31日24:00（北京时间2月1日7:00）正式脱离欧盟。 然而，此时此刻，关于直布罗陀的未来还有很多细节。

1月19日，直布罗陀当地领导人坚持今年1月31日后加入申根区，以确保人员自由流动。 但英国政府不能允许这个小飞地与欧盟独立谈判。 “英国政府将代表包括直布罗陀在内的英国大家庭与欧盟进行谈判，以确定其与欧盟的未来关系。” 英国政府发言人当天做出回应。

西班牙的主张是针锋相对的。 马德里认为，如果英国“脱欧”后直布罗陀仍想留在欧洲单一市场，西班牙至少应在“脱欧”过渡期内获得直布罗陀的部分主权。 任何涉及直布罗陀脱欧后地位的谈判都应直接在伦敦和马德里之间进行，西班牙要求更多发言权。

随着英国脱欧日的临近，围绕直布罗陀七平方公里土地的拉锯战仍在继续。

英国大陆上的“石头”

自2018年11月英国与欧盟谈判第一版“脱欧”协议以来，围绕直布罗陀的口水战远未和解。

“英国‘脱欧’无疑会伤害所有人，尤其是英国人。但在直布罗陀问题上，西班牙这次赢了，欧洲也赢了。” 西班牙首相桑切斯在2018年底的欧盟特别脱欧峰会上表示终于松了一口气，谈及直布罗陀问题时的语气明显高了很多。

当时，英国驻欧盟大使蒂姆·巴罗做出妥协，称直布罗陀“不需要被纳入英国与欧盟未来的任何贸易协定中”。 然而，约翰逊去年就任英国首相后，明确表示直布罗陀未来地位已成为英国与欧盟谈判的下一个障碍。

最初的585页脱欧协议草案发布后，北爱尔兰边境问题有了“备用安排”()。 根据这份厚厚字典的“脱欧”协议草案，英国正式“脱欧”后将首先进入“过渡期”，在此期间直布罗陀将与英国一起留在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 英国驻欧盟大使对于未来是否将直布罗陀纳入英欧贸易协定的立场有所软化，这也软化了西班牙的强硬立场。

尽管英国和西班牙达成了暂时的妥协，但时任英国首相特雷莎·梅和西班牙首相桑切斯却无法感到轻松。 他们在各自国家都遇到了非常相似的阻力——反对党和舆论指责他们在面对谈判对手时过于软弱，未能“捍卫”国家主权。 梅从布鲁塞尔带回来的协议，在这块不到上海黄浦区一半面积的“石头”上引发了抗议浪潮。

“没有什么可以改变这块石头的英国特色，”达米安说。 达米安从小就生活在面积不到七平方公里的直布罗陀。 学习和工作给他带来了很多往返于家乡和英国之间的机会。 但和他的许多朋友一样，他很少踏足西班牙，离家只有几公里。

1967年和2002年，直布罗陀就其归属举行了两次全民公投。 直布罗陀人在两次公投中都选择继续接受英国的管辖权。 2006年，直布罗陀新宪法还包含禁止改变主权归属的规定（编者注：1969年，直布罗陀议会通过了《自治宪法》，宣布直布罗陀“是联合王国的一部分”并且“在没有举行全民公投的情况下”）这充分表达了人民的意愿“在这种情况下，不应将直布罗陀交给其他国家”）。

直布罗陀当地舆论强烈对英国政府的妥协表示不满。 《直布罗陀纪事报》2018年底报道，直布罗陀自治政府发表声明质疑西班牙在英欧谈判中向英国施加的压力是否真正有效。 直布罗陀还认为，英国和欧洲（西方）可以继续就直布罗陀的未来地位进行谈判，但不能“以牺牲（英国）主权为代价”。

“我们并不依赖西班牙，这里虽然小为什么英国要脱欧，但是什么都有，包括自己的大学，我们去英国也很方便。” 达米安说：“那些西班牙人总说只要断水断电，我们就活不下去了，这都是胡说八道。”

西班牙独裁者佛朗哥统治期间，直布罗陀于1967年举行第一次全民公投，当地居民以压倒性多数决定继续受英国统治。 西班牙对此结果非常不满，完全关闭了边境，并断绝了与直布罗陀的所有联系。 在与西班牙关系紧张期间，直布罗陀甚至从英国本土、荷兰和摩洛哥进口日常用水。

为了自力更生，直布罗陀目前采用海水淡化技术来获取日常用水。 根据直布罗陀环境保护部门提供的数据，当地的饮用水已经完全依赖海水淡化。 海水淡化比其他淡水来源消耗的能源要多得多，但尽管如此，将淡水引入西班牙从未被认为是可靠的选择。

直布罗陀在其他消费品方面对西班牙的依赖也较少。 据“经济复杂性观察站”（OEC，提供全球贸易数据可视化服务，其基础数据来自联合国贸易商品统计数据库）数据显示，以2016年为例，来自西班牙的进口占比仅为8.9%的直布罗陀进口总额。 这也让很多直布罗陀人有了对西班牙采取强硬立场的信心。

然而，两地之间频繁的人员流动却不能轻易被阻挡。 每天早上，都有一万多名西班牙人越过边境，进入直布罗陀上班，而直布罗陀总人口只有三万多人。 直布罗陀的支柱产业——金融、保险和赌博，也与庞大的欧盟市场密不可分。 事实上，在2016年几乎势均力敌的脱欧公投中，超过95%的直布罗陀人选择留在欧盟。

“你不能告诉所有人，位于伊比利亚半岛最南端的一块石头不属于欧洲大陆。不允许欧盟公民进入有道理吗？” 直布罗陀首席执行官法比安·皮卡多在一月中旬对媒体表示。

西班牙历史课

来自马德里的玛丽贝尔也支持直布罗陀与欧盟之间人员自由流动，但她不能接受直布罗陀当地居民和英国强硬派的论点。 她认为直布罗陀和西班牙的关系不能割断。 为了解释这一点，她用流利的中文给记者上了一堂“历史课”。

“如果你看地图，你会发现直布罗陀很小，完全是人为地与西班牙分开的。” 她解释说，“我不会断言直布罗陀应该是西班牙的一部分，但不可否认的是，历史上它一直与西班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玛丽贝尔刚刚满23岁，刚刚完成历史和外语双专业的本科学业，来到中国工作。 虽然离家不远，但她还没有去过直布罗陀。 “我知道直布罗陀的旅游业相当发达，但听说那里的居民似乎不太喜欢西班牙人。” 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不是有点奇怪吗？我看过一些历史书，知道直布罗陀的居民不太喜欢西班牙人。”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有西班牙血统。”

马里贝尔并不是唯一一个对教授历史课感兴趣的人。 近段时间，西班牙媒体在有关“脱欧”的报道中也提到了直布罗陀的历史，以说明英国和西班牙此前达成的妥协的重大意义。 西班牙主流媒体《国家报》报道称，桑切斯首相对英国在直布罗陀问题上的让步感到高兴，这确实是“西班牙的胜利”。

《国家报》的报道追溯了直布罗陀的历史。 1713年英国与西班牙签订的《乌得勒支条约》中，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失败的西班牙同意将直布罗陀割让给英国。 随后，直布罗陀成为英国海外“飞地”之一，也被英国人戏称为“岩石”。 但西班牙从未停止对直布罗陀的主权主张。 为此，西班牙首相一直承受着国内舆论的压力。 与英国前首相特雷莎·梅类似，他也害怕“失权辱国”的标签落到自己身上。

“在西班牙，我们有时称它（直布罗陀）为‘赫拉克勒斯之柱’（de Hé）。你只需回想一下中学地理课，就能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如此重要。”马里贝尔笑着说。

赫拉克勒斯（）是希腊神话中的赫拉克勒斯，主神宙斯的儿子。 由于他无比勇敢，完成了12项“不可能的任务”，死后登上了奥林匹斯圣山，被尊为大力士。 相传，赫拉克勒斯利用自然力量分开了山海，开凿了直布罗陀海峡。 直布罗陀也因此被昵称为“大力士之柱”。 直到今天，两根象征性的“赫拉克勒斯之柱”仍然是西班牙国徽的一部分。

西班牙国徽，左右两侧为“大力神柱”

直布罗陀的地理位置对于英国占领者和西班牙军事失败都至关重要。 以南十几公里处就是非洲的休达半岛。 早在大航海时代，直布罗陀和休达就修建了戒备森严的城堡，将连接大西洋和地中海的直布罗陀海峡置于其火炮射程之内，严密控制着这条对直布罗陀至关重要的航道。全球航运。

与直布罗陀相比，十多公里外的休达鲜为人知。 休达曾经被西班牙人占领，目前是西班牙在北非马格里布地区最北端的领地。 它具有自治市的地位。 它与西班牙在北非的另一属地梅利利亚一起成为欧盟和非洲大陆的成员。 唯一的陆地连接点。